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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顶点就是失去一切 ——祭冯翔
冯翔死了,死于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还是生命之轻?是承受不了地震后所带给他的种种压力还是承受不了灵魂在脱离了大地之后无处安放的焦虑?其实,他的宣传部副部长身份,北川灾民身份与他的死没有什么关系,他这样的性情中人,在失去了至爱的儿子时早晚必死。爱,是一个人的灵魂,失去了爱就失去了灵魂,肉身存放在人间还是在天国已经不具备拷问式的意义,随意吧,一切顺其自然,实在忍受不了空虚的撕咬,就选择永恒吧,选择将记忆永远定格在爱的顶点!
对大多数男人来说,男性是追求女性性欲的具体化存在。他们从小到大,认真学习,努力工作,内心真正的动力是得到女性认可,在这个意义上,男性是很受性欲控制的。这一类男人在女性面前有着宿命般的自卑,终其一生都在试图寻求女性的认可。成功人士和失败者的区别在于,前者不断地在获得女性的承认,然后继续行进在求证的道路上,后者则是屡败屡战,均摆脱不了渴望异性承认的焦虑。
对少数男人来说,同性之爱压倒异性之爱,例如,父子之爱、朋友之情,它们比爱情来得更为深沉和汹涌。他们不会为异性之爱牺牲一切,但可以为同性之爱放弃一切。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男人的故事的吸引力,胜过千百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传奇。这种爱完全不涉及财产、身份等异性之爱常常包含的内容,只跟灵魂的味道、生命的气质有关,所以它比大多数异性之爱更纯洁。
因为纯洁,所以脆弱。那些温和地谴责自杀者不考虑妻子、父母感受的人,大多不是此类人,虽同为男人却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彼此操着不同的语言,实难沟通。“对整个世界而言,你只是一粒尘埃,对我而言,你却是我的整个世界”,这是冯翔对这个世界最后的表达,我想,如果不是儿子已经离开人世,他不会说出来,因为说出来就已经被稀释了;如果不是冯翔已经决定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他不会说,因为说出来就太不礼貌了,毕竟爱具有排他性和唯一性,这会让其他人难过。同性之爱不能用语言表达,因为语言表达之后,就要用生命去践履。对冯翔而言,儿子(而非妻子)是他的全部世界,一个人已经失去了全部世界,还要求他承担对妻子父母的责任是很荒诞的,除非儿子并非他的全部。
当一个脸上满是皱纹和雀斑的丑八怪来到世上,有人告诉你,这个小东西和你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联系,这种联系在你死后还将继续存在下去,相当于你的生命会以一种神秘的方式延续下去,此时,你会感觉到一直纠缠你的恐惧死亡的阴霾突然被一缕阳光荡涤,一个新世界诞生了。在这个新世界里,你所做的一切均有了意义,辛劳、汗水、奉献和牺牲都因此有了寄主。能够让人心甘情愿并幸福地走向奉献的祭坛的东西唯有爱。爱就是生命中的阳光,没有阳光怎能忍受人生!
爱到极致就是死。爱的终极那里就有死和恐怖(所以人们常说“爱死你了”),再也没有比死,这样一个使人的一切从有变无的过程,更让人无望了。人们常对死后的世界抱有一厢情愿的浪漫想象,以为逝者到了天国,住在月亮上守护在世的人。事实上,死并不浪漫,从死的那刻起,人的肉体就开始腐化,一切变得荡然无存。正因为生命的终点如此残忍,所以,有生之年,人们才会积聚所有能量,不顾一切,疯狂去爱。当这种疯狂的爱只能以幻想和回忆的方式进行时,热情就只有消耗而得不到补充,耗到精疲力竭却又不愿意撒手时,就只能选择永恒,死将爱的极致定格!
外面平和,内心疯狂的日子不是一个人能够长期忍受的。假装忙碌的生活消化不了冯翔内心的疯狂,宣传部副部长怎样,省长又怎样,国家主席又怎样,行走于世的这身行头与灵魂的安稳无关,只与肉体的欲望有染。如果灵魂能够安稳,死亡就不可怕。中国文化里很糟糕的一个东西就是把死亡说得很可怕,于是鼓励人们苟且偷生,比如好死不如赖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之类。生命终点的残忍,其实是对活着的旁观者而言,对死者来说就是瞬间的状态切换,如同五笔输入转换成搜狗拼音。甚至还是一种幸福的切换, “假如,某一天,我死了,儿子,那是我最幸福的事,我会让你妈妈,把我的骨灰,撒在曲山小学的皂角树下,爸爸将永远地陪着你,不弃不离……儿子,你离开了,爸爸没有了未来,没有了希望,没有了憧憬,与您相聚,是爸爸最大的快乐……”
看到这里,我不禁流下了幸福的泪水,我触摸到了冯翔的幸福,为他而欣喜。没有爱的生命实在不值得留念!